谢丞礼不敢催她。
他知道她是在靠感觉活着。
太多话、太多解释、太多企图唤醒她的声音,都会像白噪音一样,被她隔在意识之外。
创伤后应激障碍本就不是线性恢复的,他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
这天夜里,她格外安静。
靠着他不动,也没像昨晚那样摸着他的肩膀,只是像耗尽了所有能量一样,伏着,不说话,不动。
谢丞礼抬手,轻轻覆上她的后背。
掌心很大,干燥而温热。
他轻轻在她肩胛骨下方顺着呼吸摸了一下,指腹勾住她的一缕发丝,然后贴着她额角低声问:
“尔尔。”
温尔没应。
谢丞礼轻声笑了笑,声音低到几乎只在胸腔里颤。
“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待在我身边’?”
谢丞礼轻声继续:“我没能说完。”
“因为那时候,我在想,要是我们两个谁都出不去,是不是也还可以。”
“不是甘愿死在那里。只是,我想,就算只剩我们两个在那儿,也还是可以。”
温尔睫毛动了一下,像是被触到了什么。
谢丞礼慢慢转头,看着天花板。
他的视线有些空,但语气很稳:
“你听到过那一声吗?”
温尔没有反应。
谢丞礼轻声道:“不是第一声枪响。”
“是第二声之后的那一小段静。”
“所有人都在跑、在叫,但我耳朵里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听见一声,特别尖,特别细的回弹。”
“像玻璃裂了之后,碎片卡在地板下,被什么东西压着磨了一下。那声音有点像指甲划过黑板,听的人牙酸。”
他说得很慢,很轻,像怕一说快了,就吓跑了怀里的女孩。
温尔的手指开始轻轻发抖。
不是剧烈那种,只是极细微地,从关节最末端开始,一点点地,不受控地发抖。
谢丞礼察觉到了。
他没有停,也没有换话题。
他只是把她的手慢慢拉过来,放进自己掌心,用掌根抵住她手背,替她撑住那段快散掉的力气。
“我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完了。”
“不是怕死,是怕你万一不听我的,跑了怎么办。”
“那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摔倒,会不会被踩,会不会……”
他说到这,声音停了一下。
“那时候我手里抓着手机,整个右边都动不了。”
“我听不见你,也看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