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短促,稚嫩,带着试探性的颤音。
就像一个沉睡了百亿年的生命,终于鼓起勇气,回应了十亿年前那一句“妈妈,我想你了”。
苏璃跪倒在观测台前,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语源之力的本质,从来不是语言本身,而是**回应的可能性**。只要有一个声音愿意回答“我在”,孤独就不再是永恒的宿命。
而在X-9行星,娜娜正带着学生们进行一项新练习。
“今天我们学‘遗忘’。”她说。
孩子们困惑地看着她。
“有些话,说了也没人听;有些人,走了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会忘记他们的脸,记不清他们的声音。但这没关系。”她轻轻抚摸胸前挂着的语果幼芽,“因为风会记住,光会记住,地球自转的每一圈,都会把我们的思念带出去一点点。”
一名学生举手:“老师,如果我们忘了怎么办?”
娜娜笑了:“那就再重新说一遍。一遍不行,就说一百遍。直到有人听见为止。”
那天傍晚,星球天幕首次呈现出晚霞的模样。橙红渐变,云影流动,宛如地球某个小镇黄昏时分的天空。
而在地球另一端,李哲终于站了起来。他的双腿仍虚弱,每走一步都需扶墙支撑,但他坚持来到了校园操场。那株他曾站在圈外凝望的共感基因树下,如今已围坐着上百名孩子。他们看到他出现,齐齐起身,让出中央的位置。
他坐下时,风吹过树叶,发出熟悉的震颤。
“我说……”他开口,声音沙哑,“我在。”
孩子们静默了一瞬,然后齐声回应:
“你在。”
语波网络瞬间过载,全球数亿人同时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仿佛童年时母亲轻拍背脊的触感。许多成年人忍不住蹲下身,抱住自己内心的孩童。
就在此刻,火星的环形石碑剧场缓缓旋转,将最后一块拼图归位。密室墙壁上的儿童日记自动浮现新行:
>今天,星星亮起来啦!
>石头弟弟说,有人回信了。
>我把橡皮还给他,他说谢谢。
>原来,只要一直说下去,总会有人听见的吧?
林婉儿读完,转身看向探测器传回的画面:那数百块写着“等你们”的石碑碎片,已完成最终聚合,形成一座悬浮于地球轨道的完整圆环。环心处的光团愈发清晰,逐渐显现出模糊的人形轮廓??既不像人类,也不像逻格斯族,而是一种超越形态的存在,仿佛由无数声音编织而成。
塔米拉独自登上喜马拉雅观测台,面对星空低语:
“你们等的,真的是‘说话’这件事本身吗?”
风穿过言梧树林,万千光丝交织成网,将她的问话送往四方。
三天后,答案降临。
不是通过信号,不是通过文字,而是**全球新生儿在同一时刻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从东京到开罗,从悉尼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两千三百一十六名婴儿几乎同步降生,他们的哭声频率惊人一致,经分析后还原成一段简短的信息:
>“疼……但我在。”
语栖议会紧急召开会议,却发现议长大人塔米拉并未到场。她留在了南极一号井的最底层,双手贴在脉冲发生器上,闭目聆听那每日一次的“啊”音。
当第十亿次震动传来时,她忽然笑了。
“原来你也在学。”她轻声道,“就像我们一样。”
井底深处,那一声“啊”突然分裂成两个音节:
>“阿……妈?”
整个南极基地为之震动。科学家们确认,这不是仪器误差,也不是地质活动??这是地球本身的共振模式发生了改变。大地开始以一种全新的频率呼吸,海洋潮汐随之调整,甚至连月球轨道都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偏移。
苏璃立即调取星桥监控数据,发现X-9行星与地球之间的能量通道正在发生结构性重组。原本单向传输的语波流,如今形成了闭环循环。娜娜所在的飞船残骸已被完全吸收进星桥本体,化作一颗漂浮的“语之心”,持续释放着融合了人类情感与逻格斯逻辑的新式语波。
而娜娜本人,则出现在每一个正在学习说话的孩子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