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啊”一声缩回手,差点坐地上。挤出来的奶也歪歪扭扭,洒了一地。旁边的牛仔憋著笑。詹妮弗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咯咯笑起来,脸颊红扑扑的。
李毅也笑了,伸手把她拉起来:“行了,大明星,別折腾牛了。”
一下午,詹妮弗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她脱掉了束缚,像个孩子一样在牧场里跑跑看看,摸摸小牛,闻闻刚割下来的青草香。
李毅看著她,心里也鬆快不少。在这里,他不是什么泰坦资本的老板,她也不是什么好莱坞巨星。就是两个人,踩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
傍晚,牧场小屋前。
两人坐在木头门廊的台阶上。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又慢慢变成温柔的粉紫色。风有点凉了,带著青草的气息。
詹妮弗捧著一杯托马斯送来的热可可,小口喝著。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
“ethan,新闻……我都看到了。那6亿美金……你……还好吗?”她转过头,看著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李毅看著远处最后一点落日余暉,语气很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自嘲:“输了就是输了。被一群鯊鱼围著咬,生生撕掉一块肉。疼,但死不了。”
詹妮弗看著他平静的侧脸,有点惊讶:“你……好像不怎么生气?在牧场这几天,感觉你……跟以前在洛杉磯不一样了。”
李毅转过头,目光很深,看著她:“这里不一样。詹妮弗。
牧场是我爸的心血,是我的根。”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远处安静的牛群和葡萄园,“看著牛吃草,看著葡萄藤一点点长,帐上的钱,一笔一笔,怎么来的,怎么的,清清楚楚。
不像华尔街……”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那些数字,跳来跳去,有时候感觉像踩在云上跳舞,看著挺高,摔下来才知道有多疼。这里,是摔不碎的。”
詹妮弗听著,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低头看著手里的热可可,热气氤氳著她的脸。
“根……”她喃喃地重复著这个词,声音很轻,“就像演戏一样。
有时候在片场,灯光打得刺眼,镜头对著你,导演在耳机里喊个不停……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飘在天上,演著別人的哭,別人的笑,別人的生离死別。
演得再好,那也是別人的故事。”她抬起头,看向天边最后一抹亮色,声音带著一丝迷茫,
“可是……等灯光灭了,镜头关了,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或者……像现在这样,坐在你旁边,
看著太阳真的落下去,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手里捧著热乎乎的可可……才感觉自己……踩到地上了。
才感觉……我是我。”
她停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温热的杯壁,声音更低,更轻,
带著一种不易察觉的脆弱:“我最近……一直在找那种感觉。导演要的『破碎感。
他说我演得不对,眼神不够『碎,不够绝望。他说,『詹妮弗,你的眼睛太乾净了,像没受过伤。
我试了好多遍,对著镜子练,想那些难过的事……可就是不行。
我好像……把自己演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弄碎给別人看。”
她说完,飞快地看了李毅一眼,又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李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著她,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著她握著杯子的、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他明白了她声音里那丝疲惫是什么,明白了她为什么想来牧场。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覆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很暖,带著一点薄茧。
“jennifer,”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在震动,“『破碎感不是演出来的。”
他看著她猛地抬起的、带著水汽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是……真的经歷过,痛过,伤过,才能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东西。你不一样。
你太……好了。你的眼睛,”他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像阳光下的海,清得能一眼望到底。
乾净,透亮。那是你本来就有的光。硬要去『碎它,硬要去装那些你没有的伤……”
他摇摇头,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只会真的伤到你自己。不值得。为一个角色,不值得。”
詹妮弗怔怔地看著他。夕阳最后一点余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没有华尔街的算计,没有猎艷的玩味,只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带著心疼的理解和……保护。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她心里那把锁。
“咔嚓”一声轻响。
一直强撑著的什么东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