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已经上台了。你们吃东西也不能把门关上啊,都听不见声音了。”赵娟踩过地上横一条竖一条的电线,母鸡赶小鸡般把工作人员往操作台上赶。
nbsp;nbsp;nbsp;nbsp;赵娟又踩着电线走回门边上,仔细听从外面传来的麦克风里的宋鹿声音,听到发言稿里某个关键词,立刻向工作人员撑开手指,“准备!5、4、3、2、1!”赵娟一下握紧拳头。
nbsp;nbsp;nbsp;nbsp;工作人员按下视频播放键。
nbsp;nbsp;nbsp;nbsp;赵娟屏息而听,默数几个呼吸后,没听到该有的背景音乐。基金会的第一支宣传视频是她亲自监制,音乐也是找专业音乐家谱曲,节奏和旋律她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没有声音?
nbsp;nbsp;nbsp;nbsp;赵娟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工作人员带着惊恐的语气“哇擦”了一声,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nbsp;nbsp;nbsp;nbsp;赵娟朝操作台跑过去,被电线一绊,一掌撑在桌上才没让自己摔倒。她不等站直就往小屏幕上看,看到的是一张张露骨照片编辑成的视频,这个视频正在晚宴的大屏幕上播放,而照片内容是——
nbsp;nbsp;nbsp;nbsp;十分年轻的、似乎是少女时期、脸比现在还圆的林太太。
nbsp;nbsp;nbsp;nbsp;他们制作的基金会宣传片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这个东西?
nbsp;nbsp;nbsp;nbsp;而工作人员事前竟然没有事先检查!
nbsp;nbsp;nbsp;nbsp;工作人员吵吵嚷嚷:“原来的宣传片呐!到哪里去了?”
nbsp;nbsp;nbsp;nbsp;赵娟都想用脏话骂人了,但短短几秒后她就冷静下来,还好她凡事都有两项准备,也不管现场有几个大男人在,直接撩起裙子,从衬裙的口袋里拿出宣传片的备份u盘,塞给工作人员。
nbsp;nbsp;nbsp;nbsp;赵娟命令:“马上关掉。换上这个。”
nbsp;nbsp;nbsp;nbsp;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有的过来拿U盘,有的操作电脑,却偏偏遇上电脑延迟故障。影片还在申港名流圈最举足轻重的宾客面前播放。赵娟不敢想宋鹿现在的处境,用手抹掉头上的冷汗,一眼扫到墙上的配电箱,一咬牙跑过去,跳蹦着把全部电闸都往上推。
nbsp;nbsp;nbsp;nbsp;宋鹿在台上,一开始太过专注于自己的发言,没有发现背后的电视屏上播放的不是基金会的宣传片。直到,林也一个箭步跨上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住她,手掌包住她的耳朵往他胸口压。
nbsp;nbsp;nbsp;nbsp;宋鹿脸红,看向台下,那些坐着、站着的贵客每拔长脖子,一个个窃窃私语,表情凝重地盯着她背后。
nbsp;nbsp;nbsp;nbsp;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在林也怀里转头,看到150寸高清屏幕像山一样压在她头顶。那些被林先生助理偷拍的私、密照被剪辑成无声的视频在屏幕上播放。
nbsp;nbsp;nbsp;nbsp;一张张、一帧帧,色彩浓艳,抓人眼球。那是最纯洁的面孔,最肮脏的画面。走马灯般向整个申港展示她灰暗潮湿长霉菌的少女时期。
nbsp;nbsp;nbsp;nbsp;她知道自己被林先生算计了。
nbsp;nbsp;nbsp;nbsp;他想毁了她,让她重坠那个暗无天日的噩梦中。
nbsp;nbsp;nbsp;nbsp;灯在一瞬间都暗了,屏幕上的画面也消失了。只剩下每张桌子上烛台里的烛火和宾客手里的手机屏幕星星点点地亮着。宾客们交谈、椅子挪动、衣服摩擦等等声音,伴随着浑浊的呼吸声灌入宋鹿耳中。
nbsp;nbsp;nbsp;nbsp;怦怦怦,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仿佛要从骨头缝里蹦出来。耳鼓膜胀痛,像是刚被一辆车迎头碾过头,万籁万声都化为脑子里尖利的叫。
nbsp;nbsp;nbsp;nbsp;从极亮到极暗,眼睛需要时间去习惯,一开始,宋鹿的眼睛看不到除黑色以外的其他色彩。眼前一片黑暗,和那段褪了色只剩下冰冷的白和肮脏的黑的岁月何其相似。不,不是岁月,是噩梦。
nbsp;nbsp;nbsp;nbsp;林也想带她离开这个噩梦。
nbsp;nbsp;nbsp;nbsp;宋鹿站着没有动,执意推开他,只和他十指相扣。他们站在黑暗中、红尘里,面对各色人等的冷眼、热眼,牢牢钉在那里,如碑如塑。
nbsp;nbsp;nbsp;nbsp;在这黑暗中,她想剖白自己,解放自己,彻底和自己的旧梦告别。
nbsp;nbsp;nbsp;nbsp;既然女明星可以灵活机变,那她也可以活学活用。
nbsp;nbsp;nbsp;nbsp;“我以前总是想,假如我是别人的孩子,假如我有别人的父母,假如我拥有别人的出身、样貌、家人甚至是整个人生,就好了。可长大后以后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
nbsp;nbsp;nbsp;nbsp;“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要爱人,也要爱自己。爱自己的优势,爱自己的缺陷,爱过往一切悲欢喜怒造就的自己。此时此刻,如果别人要给我他的人生,我也不会想要了。”
nbsp;nbsp;nbsp;nbsp;“我是女性。我是运动员。我是林也的妻子。我将会是他孩子的母亲。我是受害者。我是自尊的捍卫者。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一种身份,都不可耻。我的人生经历过困境与突围、撕裂与重建,熬过漫长痛苦的岁月,朝着地下长出根系,到现在,终于能够朝上生长。”
nbsp;nbsp;nbsp;nbsp;“他以为是他把我逼到了绝路,其实是他行到了末路。我将不再做沉默的羔羊,我要把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让施暴者受到该有的、迟到的惩罚。上次慈善晚宴,我拍到一本疯狂的狄兰的诗集。我念了其中一段别人喜欢的诗选。今天,我再分享一段我喜欢的。我将沿着正义与自由,死亡与生命最终的方向。前行,直到永远。”(改编自迪伦托马斯《二十四年》)
nbsp;nbsp;nbsp;nbsp;宋鹿说完这段话,宴会厅的灯霎时全亮了。晚宴重回辉煌璀璨之中。这一暗一亮,是她人生的灯彻彻底底亮了。从此以后,光明大道,勇往直前。
nbsp;nbsp;nbsp;nbsp;宋鹿和林也挽手站在台上,灯光璀璨照在他们身上,他们身披万丈光芒。宋鹿一袭玫红色鱼尾拖地裙,头上的红宝石花冠如星般闪烁。林也专注地、视线一刻也不挪开地、深情地看着宋鹿。
nbsp;nbsp;nbsp;nbsp;宋鹿将准备好的发言稿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面对宾客的掌声优雅从容地点头微笑。林也挽着宋鹿下台。
nbsp;nbsp;nbsp;nbsp;宋鹿扯一扯林也的袖子。林也撇头看她,问:“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直直迎上他的目光,很认真、很慎重地问他:“林也,如果我要收集证据,指控林先生对我实施了两次性、侵。你会觉得我是在丢你们林家的脸、你的脸吗?”c